盒馬怎么老轉彎?
(圖片來源:攝圖網)
作者|譚宵寒 來源|字母榜(ID:wujicaijing)
幾個月前還和山姆打得熱火朝天的盒馬,突然踩了一腳急剎車,不再與山姆硬碰硬。
近期,有網友發(fā)現盒馬無法再開通或續(xù)費會員,盒馬人工客服對此回應稱,因業(yè)務調整,12月13日起,暫時不支持開通或者續(xù)費盒馬X會員,之前開通沒有到期的會員權益可以正常使用。
一位接近盒馬的人士告訴字母榜,盒馬正在大力做折扣化轉型,未來所有商品完成降價之后,就不需要額外買會員才能享受低價,讓高質低價更加普惠。
這種轉變足以讓外界詫異。畢竟幾個月前,盒馬還在發(fā)動移山行動,試圖從山姆手中搶來會員。
放眼盒馬發(fā)展史,這只不過是數次盒馬戰(zhàn)略反復中的一次。
在阿里系所有業(yè)務中,盒馬可能是最能折騰的業(yè)務,沒有之一。2019年,面對《聯商網》的問題“盒馬的核心能力是什么?”,盒馬CEO侯毅回答,“盒馬現在最大的能力就是可以不斷地迭代,可以看看同行做什么,他們有做得好的,我們也可以學過來嘛。”
從最早的盒馬鮮生店、到盒馬MINI、盒馬鄰里、盒馬X會員店,盒馬已經嘗試了近10種業(yè)態(tài),但學習也意味著,很多路線并不完全適合盒馬。
盒馬的組織變動也與戰(zhàn)略變化同樣的多,如果不是更多的話。2019年12月,自盒馬成立起,一直直接向張勇匯報的侯毅改向B2B 事業(yè)群總裁戴珊匯報,2021年8月,在阿里新一輪組織架構調整中,侯毅重新向張勇匯報。阿里進行“1+6+N”拆分后,盒馬成為獨立公司,啟動上市計劃。
多年前,一次媒體對話中,字母榜曾問侯毅“你的KPI是什么?”侯毅的回答是:“我是創(chuàng)始人,我有什么KPI。”但在阿里的體系中,侯毅的定位顯然只能是職業(yè)經理人。
戰(zhàn)略、組織上的反復變化,讓盒馬的處境陰晴不定。
晴是用戶端的晴,因移山價、新品等話題,在C端,盒馬始終擁有很高的存在感;陰是資本市場的陰,去年年中,盒馬被曝出融資規(guī)模從年初的100億美元投后估值,縮水至60億美元,11月,盒馬宣布暫停在香港的IPO計劃。冷靜的資本市場,對盒馬抱以冷眼。
眼下,盒馬執(zhí)行的新路線是折扣化變革,從線下門店開始,盒馬將5000多款商品的價格直接砍掉20%,SKU由原來的5000多個縮減至2000多個。
不過有用戶發(fā)現,重慶的部分盒馬門店的貨架上SKU大幅減少,很多貨架上連續(xù)擺放著相同的產品,這是線下商超的大忌。
多變的盒馬,需要的其實是確定性。畢竟上市計劃暫緩后,已經從集團獨立的盒馬不得不回應這樣一個問題:支撐它擴張的資金從哪兒來?已擴張的門店的運營資金又從哪兒來?
一
會員制,還是折扣化改革?在短短半年時間內,盒馬的發(fā)展方向經歷了一次急轉彎。
過去幾年,一直有一個哲學問題縈繞在盒馬頭上,那就是“我是誰?”
盒馬橫空出世之時,這個答案清晰明了,它是以線上為主的新零售。但隨著盒馬四處出擊,新零售的面目逐漸模糊,去年1月,盒馬改為“線上線下共同發(fā)展”。
字母榜此前在《量子盒馬》一文中曾提出,在量子力學中,“光到底是波還是粒子?”這一爭議持續(xù)了數百年。盒馬面臨問題的邏輯與此相似:盒馬究竟是新零售還是舊零售?
說是新零售吧,就像侯毅所言,盒馬線上營收的份額將不斷收縮,如果沖著盈利去,收縮的幅度可能遠遠超過50%,這樣一來,新零售的“新”無疑將大打折扣;
如果將盒馬定義為傳統商超,一向標榜互聯網基因的盒馬,供應鏈的完備度和精細化運營的效率,能像大潤發(fā)或永輝那樣登峰造極嗎?并且,一旦退回到傳統商超,盒馬這場新零售試驗不是就宣告失敗了嗎?
去年8月,對標山姆,盒馬推出移山價。這似乎讓外界明確了盒馬的定位,它要做線下、做會員。
市場上的一種說法是,將山姆作為對標物,可以讓盒馬在資本市場獲得更高的資本溢價,但從9月,傳出盒馬暫停IPO的消息來看,移山價是盒馬謀求獨立發(fā)展之路的方法之一。
啟動移山價,顯然是盒馬想要將山姆的中產消費者收入囊中。問題是,中產消費者們也在收緊自己的口袋,代表著高消費水平的會員制成長空間有限。
市場調研機構波士頓咨詢一份研究數據顯示,盡管中國的中產階級比例持續(xù)走高,至2030年可達35%,但“中產的消費意愿明顯收緊”。
而山姆之所以能獲得一席之地,是品牌數十年長期積累,有完善的會員體系、強大的供應鏈能力和有市場認知的自有品牌商品,在短期內,盒馬無法與山姆比肩。
比外界預料的時間更早,盒馬暫停了會員路線。12月,盒馬在 APP 里取消了付費會員入口,停止開通新的付費會員,未到期的付費會員仍可以正常通過盒馬APP續(xù)費,已到期的會員如果續(xù)費,需要到本地的X會員店線下辦理,換言之,盒馬不再為自己尋找新的線上付費會員了。
去年11月,侯毅在新零供大會,曾解釋盒馬推出折扣化變革的原因,“未來零售業(yè)的決戰(zhàn),一定在門店。”
侯毅提及,中國零售業(yè)的價格是遠遠沒有競爭力的,當電商搞低價競爭時,你沒有任何還手之力。把競爭的重點放在線下實體門店,就是因為線上零售服務成本線性增長,線下門店的成本較為固定。“如果我們能做到價格競爭力,就能實現實體門店的最高經營效率和最低的運營成本。”
二
但如此激烈的變革顯然會引起各個利益方的強烈震動。首先就是品牌商。
盒馬合作品牌Chabiubiu創(chuàng)始人王雨朦此前發(fā)帖稱,他們的商品被盒馬下架,幾萬盒的貨物,盒馬直接讓他們限期清走,至于清走的原因,王雨朦提到一位供應鏈的朋友此前告訴她,盒馬全線調整,300個品牌保留100個,其余貨和品牌全清退,改成折扣店模式,低端低價。”
對此,盒馬回應媒體稱,盒馬的折扣化經營不是折扣店模式,不是賣便宜貨,而是把好貨、尖貨賣平價。貨品方面會減少種類,精益求精,為消費者提供高質平價商品。
王雨朦告訴字母榜,盒馬的扣點本就遠高于永輝等其他商超,其前臺+后臺的扣點約為50%,而其他超市在30%左右。而這一輪折扣化經營變革開始后,盒馬和一些品牌要求,希望在供貨價的基礎上打5折。這大幅降低了品牌的利潤,這是許多品牌選擇退出盒馬的原因。
啟動折扣化改革后,一部分商品已經從盒馬貨架上撤出。一位用戶發(fā)現,近期在盒馬上已搜索不到蒙牛鮮奶相關的產品。
顯然,盒馬的這一次價格變革已經讓品牌商和盒馬的關系產生了裂縫。王雨朦認為,盒馬的這一次變革類似于“自殺行為”,破壞了品牌的價格體系。
但侯毅是鐵了心要做低價,要在定價上擁有更大的話語權。在盒馬新零供大會上,盒馬CEO侯毅直言,“去KA模式對我來說是生死問題,沒有退路。當然行業(yè)震動很大,很多人封殺我們,封就封吧。”
為了開源,此前盒馬還嘗試擴展配送范圍和業(yè)務范疇。3月底,盒馬將配送范圍從店面周邊3公里擴展到5公里,覆蓋的人群范圍擴大了兩倍。這既是為拓展新用戶,也是對過往閉店策略的修正——盒馬關掉虧損門店的同時,也丟失了部分老用戶。
4月初,盒馬云超同樣擴大了覆蓋范圍,從有盒馬門店的城市擴大至全國,絕大部分地區(qū)可實現隔日達。
盒馬售賣的產品也從商品擴張到服務。涵蓋洗衣、修理、保潔等在內的本地生活服務在全國各個城市上線,并正在籌備餐飲到家、醫(yī)藥服務、24小時配送等服務。
而盒馬在線下發(fā)起的專享價,由于不疊加會員折扣,引發(fā)眾多會員吐槽“白白充了會員”。據Donews報道,有會員對比線下折扣之后發(fā)現,自己真正有用的會員權益只剩下了“線上免費配送”和“線下滿9.9元送的小商品”。價格不如線下實惠,會員卡又不能退。
這自然引起了會員們的不滿。盒馬取消線上會員付費某種程度上也是對這些吐槽的回應。
三
盡管這一次的折扣化變革,盒馬看上去異常堅決,但這條路線盒馬能堅持多久,依舊是一個未知數。其中一個重要因素就是成本問題,低價意味著低毛利,而盒馬過去倚重線上的模式,又使得它成本不菲。
過去一年,盒馬開啟了擴張模式。“對于零售業(yè),這是一個最壞的時代,也是一個最好的時代,傳統大賣場在全線退出核心城市,給了盒馬低成本高速拓展門店帶來了時代的機遇,也是盒馬成立8年來門店拓展最快的一年”,4月初,侯毅在朋友圈發(fā)出了這樣一段話,“今年盒馬的開店速度將遠超以往。”
9月,盒馬對外公布計劃新開30家門店,平均每天新開一家門店,其中包括16家盒馬鮮生門店。
這種擴張速度一反常態(tài):除了盒馬,大部分線下商超都在縮表。永輝財報顯示,公司主動進行了門店優(yōu)化,淘汰部分虧損門店,報告期內門店數量較上年同期下降。
高鑫零售財報顯示,今年二三季度,其門店數目大幅下降,不過關閉的多是小型超市,大賣場數量基本穩(wěn)定,但也未向盒馬一樣大規(guī)模擴店。
侯毅充分踐行了巴菲特的“別人恐懼時我貪婪”,但盒馬也不得不承受擴張的風險。盒馬接連增加線下門店顯然會增加運營成本,而市場需求又是增長停滯、甚至下滑的。
看起來,盒馬新一輪的門店擴張是與時代大潮相逆的。
9月13日,北京四元橋家樂福宣布暫停營業(yè),至此,北京地區(qū)家樂福全部關停,而此前家樂福陸續(xù)關停了湖南、深圳等地區(qū)的門店;據統計,2023年上半年,沃爾瑪在國內關店的數量達11家。
永輝超市財報指出,今年起前三季度營收收入同比下降12.44%的原因是,經濟在逐步恢復,但居民消費選擇較多,競爭環(huán)境仍十分嚴峻;高鑫零售財報指出,今年二三季度同店銷售額下滑的主要原因是CPI同比下降、保供業(yè)務收縮。
讓盒馬鼓足勇氣“貪婪”的動力,除了大賣場退出帶來了相對低成本擴店的機會,另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上市了。
盒馬這一輪擴張被視作其沖刺上市的關鍵一步:擬上市公司為了增加估值往往會在上市前擴大業(yè)務體量,但對盒馬來說,略顯尷尬的一點是,它開啟了與上市前夜匹配的狂奔模式,但上市進程卻踩了一腳急剎車。
已經從阿里體系獨立出來的盒馬,要獨自承擔擴店的風險。
離開阿里前,張勇曾在財報電話會上表示,盒馬已經形成差異化的客戶價值、穩(wěn)定清晰的商業(yè)模式和較為明確的盈利前景。但與其他商超相比,較高的線上銷售占比顯然會帶來較高的運營成本。而新店開業(yè)初期階段,更主要巨大的資金投入。
華夏時報曾在2019年報道,盒馬鮮生開店成本為3000萬元左右,盒馬mini的開店成本在200萬元左右。
據統計,今年6-8月,盒馬開出了18家盒馬鮮生店,9月更是日均開一店的速度。即便如今開店成本降低,這幾個月光是新開的成本也要花費10億以上。
另外據盒馬披露,“十一”國慶黃金周前,僅盒馬鮮生門店數量就突破350家,除了新店,老店還有不少的運營成本。
盒馬曾經吃過瘋狂開店的虧。2021年12月,盒馬曾宣布計劃在廣州、南京、武漢、長沙、杭州等城市開出14家盒馬鮮生門店,平均約兩天就開出一家新店,向300家門店沖刺。
僅兩三個月后,南京、青島、成都、廣州四座城市的5家門店同日停止營業(yè)。今年3月,位于青島的盒馬山東首店,以及南京油坊橋店接連宣布關店。
走大步擴張、折扣化變革這條路,盒馬是真的想通了,還是它的又一次短暫嘗試?市場還在等待盒馬的答案。
編者按:本文轉載自微信公眾號:字母榜(ID:wujicaijing),作者:譚宵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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