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家在農村：家里人陽康了，準備回家過年

（圖片來源：攝圖網）

作者|王瑩嶺 來源|時代財經APP(ID：tf-app)

今年春節(jié)，你會回老家過年嗎？

12月27日，#感染高峰下春節(jié)要不要回家#登上微博熱搜。在經歷了兩年的“原地過年”后，人們很難想象這次春節(jié)將面臨怎樣的形勢？更擔心會給家鄉(xiāng)造成影響。今年是否回家過年，成為糾結的難題。

春節(jié)本是在外的游子們難得和家人團聚的時刻。但隨著防疫政策優(yōu)化調整，感染高峰逐漸蔓延到農村地區(qū)，基礎醫(yī)療保障本就相對薄弱的農村地區(qū)，在春節(jié)將迎來返鄉(xiāng)高潮，吸納大量流動人口。許多身處異鄉(xiāng)的人們開始擔憂，家鄉(xiāng)能否抗住“防疫大考”。

12月27日，香港大學生物醫(yī)學學院教授、病毒學專家金冬雁就春運問題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，如果老家已經大面積感染，回家過年的風險就會相對較低，但始終要盡量避免與老人和脆弱群體接觸。對于網友擔心的“把不同毒株帶回家”的問題，金冬雁也作出解釋，一般情況下，受到一個毒株感染了，只要是奧密克戎，短期內再受另一個毒株感染的可能性是比較低的。

除了過年是否回家的難題，對于家在農村、身在城市的年輕人來說，農村的疫情變化更是時刻牽動著他們的心，家人身體如何？就醫(yī)是否困難？有沒有缺醫(yī)少藥？老人有沒有受影響？他們最牽掛家鄉(xiāng)，但有時也最無能為力。

近日，時代財經采訪了幾位在城市工作、家在農村的年輕人。

林凱在廣州工作，家在江西農村，疫情蔓延到村里后，他把自己僅剩的四顆布洛芬寄回家，對家里的防疫進行著“遠程指揮”，為家里操碎了心。因為他和家里人都“陽”過了，所以對回家過年也沒有了太多擔憂。

楊朋住在河北衡水市里，家在70公里外的農村，近期，他原計劃回村里舉辦婚禮，但如今他不得不選擇延期。在楊朋看來，現(xiàn)在村里對病毒還存在恐慌，今年過年或許也不會走親訪友了。

一

“家里人都陽康了，今年可以回家過年了”

25歲的林凱在廣州工作，家在江西贛州城郊的村鎮(zhèn)。

近一個月，在農村的家人們經歷了感染，林凱操碎了心。但也正是因為這樣，林凱決定，今年春節(jié)要回家過年。“一開始我還怕帶回去病毒感染家人，但是現(xiàn)在大家都感染了，反而覺得沒什么了，親戚們也說過年可以正常串門了。”

網絡上，許多人擔心回家過年會帶回不同的“毒株”，但林凱似乎沒有這層顧慮，“從我個人了解信息來看，我覺得這種重復感染的概率不是很高，至少這半年內概率不大。”

回憶起12月7日“新十條”剛發(fā)布時，林凱對疫情會“沖擊”農村老家還沒有概念，直到12月20日，爸爸感染奧密克戎，他才開始擔憂。

在爸爸感染前，林凱對家里的防疫毫無準備，“沒有想到會這么快蔓延到村里”。20日，林凱得知家里買不到退燒藥，才在廣州四處尋藥，“當時廣州也買不到了，我就買了四盒復方氨酚烷胺膠囊，還寄了四顆布洛芬回家。”

四顆布洛芬是林凱僅剩的存貨，還是以前為女友痛經準備的藥，為了留給家里，他自己“陽”了的時候都忍著沒吃。這四顆從“牙縫”中擠出來的藥，他計劃，爸爸媽媽、爺爺奶奶一人能分到一顆，“我告訴他們，可以在身體最難受的時候吃一顆。”

12月7日以來，雖然不到一個月，但林凱對疫情的心態(tài)、對家人的牽掛就像坐過山車。剛開始時，林凱還十分樂觀和不在意，“我和他們說這就是個感冒，沒什么的，大家遲早都要感染。”過幾天，身邊部分同事陸續(xù)出現(xiàn)較為嚴重的癥狀，且癥狀因人而異，他開始擔憂家人。17日，林凱自己“陽”了，他擔心引起家人恐慌，反而隱瞞了自己的情況，直到爸爸感染后林凱才用自己的經歷現(xiàn)身說法，告訴家人“不要怕”。

幾乎和爸爸同時，林凱在老家的家人都“陽”了，“親戚們在家族群里叫苦連天，我爸爸、叔叔嬸嬸們都去了衛(wèi)生所，我們村的衛(wèi)生所排隊排到了大馬路上。”疫情蔓延到村里后，村里的大量患者涌入衛(wèi)生所，衛(wèi)生所整日“爆滿”，排長隊、扎堆輸液、醫(yī)生顧不過來成為常態(tài)。

了解到這樣的情況后，林凱不建議“陽”了的父母再拖著虛弱的身體扎堆去衛(wèi)生所就醫(yī)，他更建議他們在家吃藥休息，“但是他們不懂什么是退燒藥，也不知道吃什么藥有用，村里人都只認為不舒服了去診所打一針最有效。”

在林凱看來，在村里，病毒似乎以一種更為隱匿的方式蔓延著。老人沒有戴口罩的習慣，往往一個口罩戴好幾天，戴著也不規(guī)范，起不到防疫效果；村里的家人沒有買到抗原，只憑借是否有類似于“感冒”的癥狀來判斷有沒有感染；許多老人不知道什么叫“陽”了，只知道自己“感冒”了；父母不會看水銀體溫計的刻度，測了之后看不出來是否發(fā)燒，只能憑感受“猜測”……。

林凱覺得，比起在城市，農村的信息鴻溝、尋藥困難、資源匱乏，在防疫上似乎有天然的弱勢，遠在廣州的他只能盡可能地“遠程指揮”，希望家人能盡快熬過這一關。

林凱最擔心有基礎病的爺爺奶奶，“我爺爺在十幾年前中風了，身體有一半的偏癱，最近又剛剛因為‘三高’住院了，一周前才出院。”林凱告訴父母，盡量減少和爺爺奶奶的接觸，“我爸媽和爺爺奶奶住在同一棟樓的不同樓層，我爸媽‘陽’了之后，我就讓他們不要去接觸爺爺奶奶，怕傳染，但是又擔心爺爺奶奶已經感染了在房間里沒人照顧。”林凱在家族群里求援，想讓還沒感染的親戚去看看爺爺奶奶，但居然找不到還未感染的人。

去看爺爺奶奶也不是、不去也不是，這種信息不透明的情況讓林凱焦急無措。

幾天后，爺爺奶奶主動找到了林凱父母，說他們也出現(xiàn)了咳嗽、發(fā)熱的癥狀，“他們沒有測抗原，但是估計也是‘陽’了。”看到爺爺奶奶的癥狀不強，林凱的焦急暫時緩解了，但他又發(fā)現(xiàn)，最近關于老年人重癥的報道越來越多，開始擔心起老人“沉默性缺氧”的問題。

12月21日，復旦大學附屬華山醫(yī)院感染科主任張文宏教授在公開講座中曾提到：“為什么現(xiàn)在很多老年病人送醫(yī)時為時已晚，是因為他們對缺氧反應遲鈍，甚至于毫無反應（沒有明顯癥狀）。這種現(xiàn)象在重癥救治中被稱為‘沉默性缺氧’。”

林凱了解到，通過指脈血氧監(jiān)測儀監(jiān)測血氧飽和度是識別“沉默性缺氧”有效的選擇，如果發(fā)現(xiàn)血氧飽和度明顯下降時（一般低于93%），就要帶立即帶老人去醫(yī)院就診。

他立即下單了血氧儀，但是他打算先買到廣州，自己“研究”一番，再寄回江西，“我得錄個視頻教我爸媽怎么用，沒辦法，他們當了半輩子農民，對這種電子產品是一竅不通的。”

這些日子，林凱牽掛、擔心又焦慮，但同時，他又對今年春節(jié)過年回家抱有期待，“大家熬過這一關，總要往前走，應該會越來越好吧。”

二

婚禮推遲，過年不走親訪友

和林凱家對春節(jié)過年抱有的樂觀態(tài)度不同，楊朋覺得老家今年春節(jié)可能會失去“煙火氣”。

楊朋今年26歲，在河北衡水市區(qū)生活，老家在70公里之外的縣城農村，車程一個多小時。近期，楊朋原計劃回村里舉辦婚禮，但看到疫情對農村老家的影響，無奈決定延期。

楊朋估計，村里人對于病毒的恐懼，或許還會持續(xù)一些時日，今年過年也可能甚至沒有前兩年熱鬧，“前兩年疫情幾乎不會波及到村里，該熱鬧還是熱鬧，但是今年村里估計不會有大規(guī)模的走親訪友了。”

和林凱一樣，楊朋也沒想到村里的疫情會蔓延得這么快，“感覺村里的情況反而比城市里更嚴重。”楊朋說，疫情剛放開時，村里大多數人都不在意，“村里人平時走動很頻繁，大家也沒有戴口罩的習慣，很多人喜歡沒事的時候聚在村里胡同口閑聊。”楊朋分析，12月初有較多學生、務工人員返鄉(xiāng)，一方面可能增加了病毒的輸入；另一方面，村里人的扎堆和聚集也增加了病毒傳播的風險。

村里對疫情的“不在意”沒持續(xù)幾天，楊朋回憶，僅在12月10日左右，村里就出現(xiàn)了奧密克戎感染，“那時候街上幾乎沒人，村里的很多飯店關門，有的不讓堂食，大家從不在意變成了人人自危。”

“大家都開始自我隔離，反而比放開前更自覺了。”但即便如此，楊朋的父母還是早在12月11號就感染了，但癥狀不重，喝了點板藍根，第二天就退燒了。

21日，楊朋駕車回家，發(fā)現(xiàn)村里85%的人都“陽”了，“只要我認識的沒有不‘陽’的”，楊朋還發(fā)現(xiàn)，這一輪疫情的沖擊，村里的老人們受影響最大，“村里有一些上歲數的老人，感冒發(fā)燒后，會有其他的并發(fā)癥，有因此去世的。”目前，家里只剩75歲的爺爺奶奶還未感染，他們成了楊朋重點擔心的對象。

25日，楊朋未婚妻的家中有老人去世，“這對我們心理沖擊很大”，他們決定延期舉辦婚禮。按照原計劃，楊朋的婚禮將在1月7號舉辦，大約有20桌，預計會請200多人，基本都是村里人。而在楊朋看來，在這樣的特殊時期，“大型聚集”恐怕不妥，“雖然村里沒有不讓辦，但是村里人現(xiàn)在對這個紅白事，是能不參加就不參加，村里也有一些人沒有感染的。我和媳婦的爺爺奶奶也都還沒感染，也怕這一折騰就感染上了。”

婚禮會延遲到什么時候，楊朋也不知道，“過了這個冬天，明年春天再挑日子吧。”

（文中采訪對象均為化名）

編者按：本文轉載自微信公眾號：時代財經APP(ID：tf-app)，作者：王瑩嶺